比利时黄金一代：日暮黄昏时，跳起最后一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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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场哨音吹响，记分牌定格在0比0，崩溃的卢卡库在亨利怀里哭泣，阿尔德韦雷尔德在草地上迟迟不起，阿扎尔早已不复当年风光，德布劳内也只是留下一个安静的背影......

这是刚刚过去的比赛日，在艾哈迈德-本-阿里球场发生的故事——这座球场在两天前见证了贝尔像英雄一样离去，如今又目睹了比利时黄金一代的最后一舞。卢卡库频繁的错失良机仿佛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一个时代在光阴的轮转中悄悄落幕。如此景象令人五味杂陈，在与足球有关的情绪里，此刻成功与失败似乎都已经不再重要。

【等待黄金一代崛起】

提起“红魔”之名，球迷们最先想起的似乎是英超豪门曼联，实际上比利时坐拥如此名号，比曼联还要早上50年。作为国际足联成立后最早加入的七支球队之一，比利时早在1906年就因为球衣颜色被亲切地称作“红魔”，此后近一个世纪，比利时足球虽然未曾在大赛问鼎，却也是世界足坛不可忽视的一股力量。

上世纪80年代，比利时足球迎来一个黄金时代，先是在1980年欧洲杯历史性地闯入决赛，惜败于联邦德国屈居亚军，接着在1986年世界杯进入四强，创造队史最佳战绩。那是属于马拉多纳的一届世界杯，除了上帝之手和世纪进球，半决赛的一个定格也成为经典：六名比利时球员严阵以待，只为防范盘带的球王。

似乎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比利时都是豪强逐鹿的背景板，2002年世界杯是他们连续第6次参加世界杯，威尔莫茨领先的欧洲红魔又在1/8决赛目送桑巴军团高歌猛进。自那之后，比利时足球就跌入谷底，连续无缘2004年、2008年、2012年三届欧洲杯和2006年、2010年两届世界杯。

盛衰交替是足球世界的规律，正是在低谷时期，比利时足球痛定思痛进行改革，从而迎来了黄金一代的崛起。和大多数足球强国的改革相似，比利时足球也是从两个主要方面入手——通过学习邻国荷兰和法国的先进技术，确立以盘带和传球为基础的技术风格；在此基础上，大力深耕青训，让足球进步“从娃娃抓起”。

不过，由于比利时人口有限，国内俱乐部水平也无法比肩豪门，在优秀苗子被发现后，比利时足协往往借助欧盟的一体化的便利，采取一种“借鸡生蛋”的培养策略——简单说来，就是将小球员们送去足球强国培养。比利时本身语言以法语和荷兰语为官方语言，两个邻国简直就是天然的“人才培养皿”。

比利时黄金一代的大部分球员，就是来自荷兰和法国的青训，比如维尔马伦、维尔通亨和阿尔德韦雷尔德三名后卫，就全部来自阿贾克斯，梅尔滕斯和沙兹利在分别前往意甲和英超之前，也得到了荷兰青训的栽培。法国青训体系的球员里，最广为人知的便是阿扎尔兄弟，此外卡拉斯科也是代表人物。

当时的比利时足协还在资金方面为本土俱乐部青训提供巨大支持。从2003年开始，比利时所辖各州便提供500万欧元给辖区俱乐部作为青训扶持资金，以此刺激俱乐部青训的热情。到了2012年，比甲豪门标准列日在青训上的投入高达1800万欧元，竟然接近了著名的拉玛西亚青训营的水平。

由此看来，比利时足球一方面坚持以技术流为基础的青训体系搭建，从小球员8岁开始就布局青训，又以独特的青训经营方式，依靠着周边这些更加老牌足球强国的联赛体系，靠着“另类留洋”培养出一批优秀球员。经过了数年沉淀，终于在国家队沉寂的背景里等来了一批天赋异禀的好苗子。

2007年时，比利时世界排名跌至71，仅比国足高上5位，但同一年比利时U21却以欧青赛四强身份获得奥运会的参赛资格。一年之后，包括费莱尼、维尔马伦、维尔通亨在内的青年才俊在奥运会上发挥出色，还曾2比0击败中国国奥队，最终获得第四名。欧洲红魔的人才井喷就此开始，变得一发而不可收。

【五届大赛的荣耀与遗憾】

2010年前后，比利时球员开始成为转会市场的当红炸子鸡，开始大规模地向五大联赛迁徙，早期有孔帕尼、维尔马伦分别加盟曼城和阿森纳，接着库尔图瓦、卢卡库们也被切尔西视作青年才俊引进。2012年至2013年更加夸张，德布劳内、阿扎尔、维特塞尔、卡拉斯科、梅尔滕斯、阿尔德韦雷尔德们相继崛起……

一时之间，比利时从前锋到门将，几乎都有明星球员坐镇，其中不乏五大联赛豪门的主力。不过这样一支迅速攀升的球队，仍然需要时间锤炼，在经历2012年欧预赛失败之后，他们终于在2014年世预赛上证明了自己，以8胜2平的战绩力压克罗地亚、塞尔维亚等一众欧陆劲旅，时隔12年重返世界大赛。

那一年，库尔图瓦22岁，德布劳内23岁。卢卡库21岁，阿扎尔23岁......欧洲红魔简直是“妖人成群”，拥有“黄金一代”名号的比利时总身价达到3.85亿欧元，被视作夺冠第五大热门。只可惜，当年挂帅的名宿在战术水平上一言难尽，需要磨合的年轻队伍也是各自为战，靠着球星一路解决战斗才进入8强，最终倒在了阿根廷的脚下。

两年之后，愈发成熟的比利时已经感受过世界排名第一的滋味，成为了欧洲杯的夺冠大热门之一，对阵传统豪门意大利之前甚至被舆论一致看好，然而威尔莫茨终究不是名帅，没能发挥最强战力的欧洲红魔不仅小组赛完败于蓝衣军团，还在1/4决赛输给了超级黑马威尔士，又一次感受到失败的苦涩。

在大热的情况下连续大赛折戟，比利时被贴上了“名不副实”的标签，而球队内部的氛围也开始出现异动，库尔图瓦和卢卡库都公开表达了对威尔莫茨的不满，战绩未达预期、内部又矛盾重重的比利时只能换帅。这一次足协选择了有过英超执教经验的西班牙人马丁内斯，而后比利时渐渐重回正轨。

由于地理和历史的原因，比利时人主要由弗拉芒人和瓦隆人两个语言及文化相异的民族组成，不同人种间语言和文化习惯都大相径庭，因此时常存在隔阂，这便是“散装比利时”的由来。这种内部的“分裂”当然容易引起矛盾，因此舆论向来热衷于曝光比利时的“内讧”，这也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球队发挥最强战力。

没有比利时内部任何一方背景的马丁内斯，上任后将英语定位队内沟通的语言，以此让队友间的交流更为顺畅。战术上马丁内斯则吸取了高大威猛的比利时中卫在面对小快灵队伍时的缺陷，改打三中卫+双翼卫，然后树立了以阿扎尔为核心、以德布劳内辅助的进攻体系，充分发挥了队内关键球员的作用。

于是，四年前出现在俄罗斯的欧洲红魔，是一支年龄结构合理、阵容搭配科学的球队，当然也就成了争冠热门之一。德布劳内、阿扎尔、卢卡库、维尔马伦、孔帕尼、维尔通亨、梅尔滕斯、费莱尼......如此豪华的比利时，在小组赛中三战全胜攻入9球，力压英格兰以小组第一出线，然后打出了让二追三逆转日本和2比1力克巴西的经典战役。

俄罗斯世界杯，阿扎尔踢出了职业生涯的巅峰状态，比利时黄金一代也达到了成绩和声望的顶点。虽然半决赛被保守踢法的法国1比0淘汰，欧洲红魔还是追平了球队在世界杯上的最佳战绩。从2018年开始，比利时在近三年的时间里都霸榜国际足联世界排名，但一个尴尬的事实是——他们是唯一一支未曾获得过重要冠军的“世界第一”。

“我不会被这样或那样的标签干扰。但如果想成为黄金一代，你就需要去拿金牌。”马丁内斯曾如此说道。遗憾的是，任何一支强大的队伍都不可能长久维持一个体系，光阴也会在球星们的身上留下痕迹。

【岁月从来败英雄】

去年欧洲杯与葡萄牙的1/8决赛，比利时三中卫阿尔德韦雷尔德、维尔通亨和维尔马伦的年龄加起来超过100岁，被球迷戏称为“百岁三”，似乎已经为欧洲红魔的老去埋下伏笔，随着时光推移，没有什么会成为永垂不朽的，哪怕是曾经光芒万丈的黄金一代。而卡塔尔世界杯的小组出局，终于宣告一个时代彻底终结。

与加拿大和摩洛哥的两场比赛，比利时其实就已经呈现了“步履蹒跚”之态。首战面对极具冲击力的枫叶军团。欧洲红魔几乎全场比赛都在被动挨打，巴舒亚伊灵光闪现的致胜一击和1比0的赛果只是表象，库尔图瓦的高接抵挡和裁判的争议判罚才更能体现双方的发挥。

次战摩洛哥，比利时更像是“徒有虚名”的“世界第二”，当对手的技术更加细腻、战术更加到位且求胜欲更加旺盛，留给黄金一代的就只能是日暮下的悲歌。一场0比2的完败之后，马丁内斯的球队被推到悬崖边上，此时就连媒体都推波助澜，对“内讧”传闻大做文章，仿佛欧洲红魔已经四面楚歌。

与克罗地亚的生死战，比利时唯有取胜才能掌握自己命运，他们确实给人带来了焕然一新之感，似乎在以这样的方式回应“内讧”传闻。然而，卢卡库频繁浪费的机会，仿佛是垂暮之际吞噬光明的最后一道黑暗，在一场0比0的握手言和之后，比利时黄金一代终究还是以黯然倒下。

有些事情，或许早就已经注定——在阿扎尔历经四年挣扎不复往日神勇的时刻，在德布劳内认定“我们老了，不能夺冠了”的时刻，在三场小组赛总共只打进一球的时刻，在生死战平均年龄超过31岁的时刻......马丁内斯在出局之后说：“这是我执教比利时的最后一场比赛。”他见证了四年前希望散发的光芒，也感受了如今黄昏时刻的无力感。

库尔图瓦说：“黄金一代？很难说。我们没有取得任何成就，我们不是黄金一代。”从2014年青涩中的崛起，到2016年错愕下的失意，从2018年的高光时刻，到如今的帷幕落下，比利时黄金一代，从崛起的那一刻就伴随着议论，而这些议论在多年之后，大概也还会被不断提及。

维尔通亨、梅尔滕斯35岁了，维特塞尔、阿尔德韦雷尔德33岁了，阿扎尔、德布劳内、库尔图瓦们，也即将步入老将的门槛.......他们中的大多数，已经没有时间去等待下一个四年了。也许错过就是永远，也许经历就已足够，属于比利时黄金一代的世界杯旅途已经结束了，你怎么评定他们的故事呢？